没有行人，也看不见光，凌晨一点的千海市老城区悄然无声。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，馆长的房子孤零零地站在那，模糊的影子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。只是走近了，才看清它只是一所乡村常见的老式房子。
林依三两下就跳上数米高的阳台，没过多久，不远处传来“吱”的一声，是门开了。
“走的时候把封条贴回去。”林依说着，递给他一只手电。胡晓然“哦”了一声，跟着他们进了屋子。
“楼上大概没什么线索，为了稳妥起见，你还是去看看吧。”林依是对胡晓然说的，她把身后的头发束成马尾，戴上工作手套，看起来干净利落。
“那啥......我怕黑。”胡晓然弱弱地说。
“......”
胡晓然跟林依上了二楼。身后一片漆黑，他有种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住的不自在感，就下意识地往林依身边靠了靠。林依身上有股淡淡的橘子味，轻飘飘的，只有靠近才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，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了沙滩、阳光和大海。他一时有点心猿意马，竟吃吃地笑了出来。
“口水要流出来了，痴汉然学弟。”
“哪有。”胡晓然小声否认，有些底气不足。
“在女孩子面前不能这样哦，小心这辈子都是处男了。”林依半开玩笑地说。
“不过你至少不做作。这一点要比那些嘴里说着‘你头发真好看’和‘你好漂亮’然后在你课桌上写‘贱人’‘去死’的家伙们直率得多。所以我更喜欢和男生打交道。”林依轻轻地说。她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书架上的书，书脊上现出一道白痕来，似乎很久没人碰了。
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悲惨经历和陈年旧事，大概会就这样随着时间被众人遗忘了吧？
胡晓然突然有些难过。
施暴者嘲讽、戏谑的神态、不关己者逃避躲闪的眼睛、好事者欢快愉悦的笑容，还有事后所谓“好朋友”虚情假意的问候.....整个世界都在看你的笑话。
书架旁不远摆着一张书桌，上面放了几个文件袋。林依走过去，打开其中一个，里面装的是博物馆某个文物的评估报告。桌面其他地方倒干净，可以看出馆长生前经常在这办公。
“戳到你痛处了？”林依没回头，语气依旧淡然。
胡晓然不回答，他从桌底推出一个小纸箱，慢慢翻弄着。
“好久以前的事了，也许是中学吧？女生团体总会莫名排斥外来者不是么？出于嫉妒、没来由的讨厌、在异性面前的表现欲，或者自己都说不上的原因。后来我才明白，怪物的只能待在笼子里。”
没人愿意当怪物啊，胡晓然心想。说出来徒增悲伤的故事，又有谁会认真去听，你对着别人歇斯底里，拼命想把自己的感受传给对方，别人却只笑道：
“哦，今天出太阳了啊。”
你说的是“天凉好个秋”，别人也说的是“天凉好个秋”。只是一个在西伯利亚，一个却在印度尼西亚。
“但怪物就要有怪物生存方式啊。用爪子去抓、用牙齿去咬，嘶吼到声音沙哑，拿能用的一切去破坏和反击——在被关进笼子之前，也要让他们记住你，惧怕你。”林依转过来盯着胡晓然，四目相对，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明亮而清澈。
“所以你虽然是个没用的废柴，什么也不会，嘴巴还贱贱的，但现在你也是怪物啦。所以就算你以后被人追的满世界跑——学长和学姐们会罩着你的。”
胡晓然半点也感动不起来。
他从来就认为自己是个烂人。所有人都无条件对你好，即便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，一眼就能看清好人和坏人......这种主角式的光环，小说里才会有。就算他不是配角，他仍旧是个烂到彻底的烂人。
“煽什么情啊。”胡晓然小声嘟囔，“你们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，关于你们我却什么也不知道。这样……一点也不公平啊。人与人之间，本来就没法相互理解的。”
她是大草原上的一头追逐夕阳的狮子；而自己只是弱小的羚羊，黑夜里还要担惊受怕。
林依没有理会，她自顾往下说：“那时候，我每天都会留到最晚，记下她们的座位，然后一个人回家。星期三值日的是个单纯的小胖子，我问他能不能把钥匙给我，他很爽快地答应了。教室里没装监控，我就拿出她们的书，一本本从三楼扔下，跟天女散花一样，可好看了......那时的自己还真是傻得可爱呢。”
“她们猜到是我做的，但在学校拿我没办法，居然叫人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。那是我第一次跟人打架。那时我还没觉醒能力，完全打不过那三个不良少女。我特别生气，一边还手一边想，为什么我就要被人欺负呢？”
“为什么呢？我想不通。就是觉得她们好过分，越想越生气。然后我拿起路边的石头，把其中一个不良少女的头砸破了。”
她讲到这里，忽然笑了起来。
“说是不良少女，到底只是女孩子，看到同伴倒在地上血流不止，都吓得半死了，那还想跟人打架。”
“再后来我就被送回孤儿院啦。养父母说我是‘喂不熟的狼’，还给我安了好多莫须有的罪名。但其实他们只是不想赔医药费而已，还有养母终于怀了一个孩子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没事。说起来，我还蛮怀念那段在人间的日子的。”
“所以啊，‘人与人之间感情无法互通’这话错的离谱。世界那么大，总有人会懂你的啊……就算没有，孤独本身也不会多糟糕吧。”
“咚咚。”苏桐敲了两下开着的门。
“打扰你们聊天是不是不太好？不过我发现了点东西，要看看么？”苏桐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飘过来。
这种氛围明显就是GALGAME游戏里面的重要选择场景了，下一步就是皆大欢喜的女主胡·夏影·琉璃舞·雅·晓然被林·千梦然丝伤·可薇·茉殇黎·依攻略的桥段……这横插一脚是什么情况，来自某闷骚学长的ntr么？
至于苏桐的发现，是地上的一块很小的血迹。
他走到现场痕迹固定线旁，用手比划。
“我估计了一下，按照法医的说法，‘死者系动脉大出血死亡’。凶手如果这样出刀，快速拔出的话，血液是喷射出的，的确很多地方都会沾上血迹。只是这块血迹有些不对劲。”
“看上去是多了一点，不过也很正常吧。”林依反驳。
“所有的血迹的尖刺都是一个方向的，只有这块，它有直角状的尖刺……这不合理。所以我想，它可能是‘二次溅射’的结果。”
“你是说，这是那个‘第三人’的？”胡晓然终于跟上了他的思路。
“更可能是凶手自己的。现场看不出有剧烈打斗的痕迹，说明杀害馆长的‘凶手’很清楚自己和‘第三人’的实力差距，他在被打伤后选择逃离。馆长在警方赶来前早就死了，行神石也不翼而飞。那么，行神石多半是到了‘第三人’手里。”
“苏侦探学长，所以我们查了个寂寞？”胡晓然翻了个白眼。
苏桐倒是对他的嘴欠见怪不怪，“也不是。查出凶手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。不过……刚刚只是猜测，勘察现场这种事，还是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忙。”
“专业人员？”
苏桐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，“嗯，是我请来的帮手，这会儿应该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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